十二个黑衣人,甚至没有刻意的隐藏气息。看到他们如此气定神闲,王翩曦
心中一紧,想必整座岛都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的落入敌手。
「这倒是新鲜。」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笑着说。
「不可大意,」被围在中间、气息明显比其他人强一大截的黑衣人道。他仔
细观察着堡垒,上面的东西让他也不禁眉头一皱,道:「他们果然已经遭了毒手。」
走在最前的黑衣人这才看清,堡垒上,竟然绑着一个自己的同伴,浑身赤裸,
不明生死。
「岂有此理!」最前的黑衣人大怒,便要充上前去,却被最中间的黑衣人拦
下,看上去他就是这伙人的首领。
「既然她们可以杀了那三个人,自然也可以杀了你。如果我没猜错,王翩曦
就躲在那个堡垒的后面。」
可恶,还想着趁偷袭先杀一个再说。王翩曦见自己被发现,也不隐藏,跳上
堡垒,大笑道:「好眼光,不知你们是何方神圣,今日竟然有雅兴到洞宫山叨扰。」
那些黑衣人没有回到,反而用打量她猎物的眼神看着她,还有几个人舔着嘴
唇。
「投降,或者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更有意思的方法。」
「好啊,」王翩曦挑挑眉毛,「既然你们这么自信,那么就一起上啊。」
首领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么短的时间布置妥当,身处劣势却气定神闲。这王
翩曦,比记载中的还要危险。
为首那人却不以为然,道:「这样的破堡垒,我一只手便能掀翻。这王翩曦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我们一齐上,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不可大意。既然她们决意死守,便画地为牢,守住路口将她们困死在这里,
才是上策。」
「这要等到哪年哪月?」
「喂,胆小鬼们,你们不敢进来,是准备在外面通宵野炊吗?送你们条大腿
当下酒菜吧。」
为首那人只觉得有东西向自己飞来,心中暗暗嘲笑,如此拙劣的暗算,也想
伤到我分毫?看也不看便单手将暗器接在手里,手中的触感却异常柔软,打眼看
去,才发现王翩曦扔过来的,竟然是一块断肢,血已经流尽,只剩下僵硬灰白的
肢体,像弯曲成回旋镖的形状。
「竖子耳敢!」
为首的黑衣人再按捺不住怒火,王翩曦在人为刀俎时,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即便是两军对垒,也没听说哪个将军能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黑衣人忽视耳旁的劝阻,极速冲了上去,几步便到了垒前。你这个小丫头想
玩儿对战游戏吗?那便让你瞧瞧什么叫做单骑阵!
暗器雨点一般打来,却全被黑衣人的真气弹开。这样没有真气做基础抛出的
暗器,打在身上和毛毛雨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王翩曦不出手,就没人能伤的到他。
而那王翩曦,还微笑着坐在堡垒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等他抓回王翩曦,定要
让她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是喜欢下酒菜吗?到时候从她身上割
下肉来,让她自己吃下去!
黑衣人掠到阵前,却收势不及,一头扎进了王翩曦的怀里。王翩曦不躲不闪,
连脸上的微笑都不曾减弱一分,与黑衣人脸上惊惧、错愕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黑衣人的胸口,一片断剑不偏不倚地正插在他的心口。
「怎么会……」
「蠢材,」王翩曦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脑门,轻轻将他推开,「你难道没听说
过可以破气的剑吗。」
眼见自己折损一人,首领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死去的不过是一只
蚂蚁,即便是插在他胸口的剑都比他更有趣。想要制作能够破气的武器,并不需
要太高的技术,但成本却足以使一个中富之家破产。将破气附在暗器上乱扔,地
主家的傻儿子都不敢这么浪费,只要炼制出足以扬名天下的宝剑时,才会有人费
劲心思在上面附上破气,以求尽善尽美。
说是说太原王家有附着破气的暗器,首领却不会为此感到惊讶,以王家的实
力,做能够破气的牙签都不为过。可王翩曦从不擅长使用暗器,即便从家里带出
几个防身,也不会有太多。没想到她竟然狠到将附着破气的长剑折断,当做暗器
抛出。这样的决绝,让首领对于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好剑本就难得,习武之人
更是将自己的佩剑看的比生命还重,趁手的剑更是对修行有不少助力。这些弟子
显然不可能都自备宝剑,大概是洞宫山实力雄厚,为了方便弟子修行而配发的。
不论这次是生是死,怕是今天往后竹林居的弟子都要负债累累了。然而她们这样
破釜沉舟,的确给教尊的计划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好,」首领的语调十分平缓,声音正好能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都
说太原王家的王翩曦,无父无君,不孝不忠,不仁不义,逼人一直以为是外界谣
传,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
「哈,」王翩曦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的太监小王八啊,难怪你
的手下一个个不男不女。当年你从我家偷东西逃走后,王家就一直在通缉你。现
在我落在你手里,自然什么脏水都往我的身上泼。」
首领一愣,虽然涵养过人,也难免怒上心头。这小兔崽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瞎掰的,可偏偏说的底气十足,还真把自己当成她们家的叛奴
了?更何况身体缺陷本来就是黑衣人们心中的隐痛,本来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也
不觉得什么,可王翩曦都肢解了两个黑衣人,自然对此心知肚明,现在大庭广众
之下说了出来,饶是首领认定她们今夜必死,也不免面红耳赤,怕王翩曦的声音
再大一点,让不知道从哪里路过的人听到。
「好小子。何必逞口舌之快,即便你能击退我们,可岛上我们的人何止数百,
等他们赶到,你自认为还有任何生路吗。」
「好啊,」王翩曦假装听话地思考着,「既然如此,我就让她们赶紧逃跑,
都藏在自己认为最隐蔽的地方,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动不动。」
首领一阵头痛,洞宫山奇山异水层出不穷,加上各种密室暗道,若是这些人
分散的藏起来,借着夜色,自己的人即便搜索上一晚上也抓不住几个。首领指指
左后,三个黑衣人自觉战出,一前两后冲了上去。
「来得好!」
王翩曦一跃而起,三生三世姻缘锁扫向冲在最前的人。黑衣人不敢托大,挥
刀斩去,身形因而一缓,身后的两人便一左一右攻了上来。王翩曦手腕翻飞,黑
衣人的刀便被硬生生削下一段,随后那锁链舞的滴水不漏,将另外两个黑衣人的
刀尽数拦下。
「垂死挣扎!」
黑衣人不管自己的断刀,直接劈了上去,哪怕硬抗几下锁链也要给王翩曦一
刀。王翩曦知道硬对硬不是锁链所长,猛的加速逼退两名黑衣人,一个翻滚躲开
了致命的一击,另外两个黑衣人立马围了上去,已经将王翩曦包围在中央。
以一敌多,往往要借由地形或者快速的移动,否则四面八方的进攻,即便三
头六臂也难以尽数挡下,王翩曦被围在中间,已然是瓮中捉鳖。突然,堡垒中扔
出无数暗器,可黑衣人们早就注意着堡垒的情况,轻松挡下这些软绵绵的暗器,
只有一个黑衣人被略微划伤。
可这也给王翩曦制造了机会,仗着锁链争取出的距离优势,一个后翻优雅地
跳入堡垒,黑衣人哪肯罢休,见她速度不快,一个黑衣人全力冲了上去,照着王
翩曦的后心全力的拍了上去。
「噗——」
一个身影飞了出去,却不是王翩曦,原来电光火石间,一个女弟子飞身扑出,
挡下了这要命的一掌。黑衣人完全没想到这一招,崴了手腕,错愕之下,已经因
为旁边飞来的暗器丢了命。其余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又一个女弟子飞出,可已
经吓不到黑衣人,挥掌拍开,那女弟子怀中却爆出无数粉末,黑衣人急忙闭眼,
挥动掌风扫清粉末,可也迟了一步,王翩曦的锁链已经卷上了他们的脖子。
「没想到,王大小姐就连自己人都可以随便的拿来垫背。」
王翩曦看向后面,那两个女弟子勉强的竖起大拇指,却还在不停呕血。所有
的防具都已经穿在了她们身上,总算是保住了她们的命。王翩曦放下心来,笑道:
「垫背又如何?战争是场肮脏的游戏,而我,不介意做那个最肮脏的玩家。」
「好。」
首领的「好」字声音还没落,就已经飞身上前,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王翩曦见状,连忙跳出,三生三世姻缘锁天罗地网般挥出,却被首领一刀破
开。两人对过几招。都没用全力,却也都为对方的修为而暗暗称奇。王翩曦闪身,
再次移到三人中间,首领却对王翩曦不管不顾,径直地冲向堡垒。王翩曦想要阻
止,却被另外两人缠住。首领一刀劈出,堡垒应声两半,随即爆发出的刀气,爆
炸一般将整个堡垒连带着上面的尸体、后面的大门都劈成了碎末。
「轰隆。」
尽管首领一击得手,本来三人的合围,也因此缺了一角,让王翩曦得以轻松
脱困,向着竹林居深处逃去。另外两个黑衣人刚要追去,却被首领厉声呵斥:
「回来!所有人都过来,集聚在一起,不要分开!」
没走几步,便有暗器飞来,打伤了一个黑衣人。扔暗器的是个女弟子,扔完
暗器立刻逃跑,黑衣人刚要追,又被首领拦住,冷笑道:「这暗器定然杀不了你
我,这王翩曦又为何要安排她的手下送死?这必定是个诱饵,只等我们落单,便
个个击破。」
一路上不少暗器飞镖,可除了最开始受伤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命中。首领道:
「我就说这是诱敌深入之计,不然这几个人怎么连战斗的意志都没有,只一门心
思逃命呢。」
众黑衣人叹服道:「原来如此,险些中了这丫头的诡计!」
可一路上,总共也没碰到十几个洞宫山的弟子,王翩曦更是不见踪影。首领
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一直跟着埋伏的人走到一件大房子前,首领说:「她们必定
躲在这里,里面一定有什么了不起的机关暗器。」
黑衣人纷纷道:「怕什么,等破除了她这最后一个把戏,看她还能玩儿出什
么花!」
首领点头,也是这么想的,一脚踹开房门,刀立在身前,周身真气环绕,提
防着可能到来的袭击。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没有人,而是有一大堆桌椅板凳、
书籍等杂物,集满了整件屋子,同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首领皱眉退后几步,几个不怕死的黑衣人走了进去,先是嗅了嗅味道,而后
摸了摸桌子,最后甚至舔了舔手指,一脸不解地说:「好像是……煤油?」
「不好,中计了!」
首领的话音刚落,滔天的火光便将他们所有人淹没,巨大的轰鸣声几乎将他
们的耳朵震碎。一路上无数的房屋都因为爆炸和火焰坍塌,本来堆积在上面、不
起眼的石头掉落下来将道路封死,配合着山壁将整个竹林居变为了一片火海绝境。
首领修为不浅,可毕竟是凡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烈焰?若是所有人齐心,不难
从中开辟出一条路来,可在爆炸之下、烟熏火燎之中,谁又能听得见他的命令?
无奈之下,首领一跃而起,真气不要命一般向地面打去,努力清理出一片空地,
若是有谁不幸被打中,只能怪他的命不好了。此举果然奏效,其余的黑衣人也纷
纷效仿,很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
火煤油很快就被烧光,剩余的浓烟,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更加危险,但对于
这些黑衣人却只能算是有点麻烦。清点自己手下的人数,爆炸却只炸死了冲在最
前的人,倒是后来在清理空地时,导致了一死一重伤昏迷。
剩余的黑衣人尽力地灭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压制住火势,让火渐渐
转小。总算能喘口气了,几个黑衣人都长吐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还有一个黑衣
人指着天空破口大骂。首领沉默良久,勉强笑笑,道:「教中哪有怕死的人。想
必这里一定有什么暗道,她们即便通过暗道逃脱,也无处可去等我们回去禀报教
尊便是大功一件……」
话还没说完,首领便感觉到有些不对。那个骂街的黑衣人忽然停住了嘴,满
脸的错愕,跪到在地。还有两个黑衣人,躺在地上,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气。
王翩曦如邪魅附体一般,不知道从哪里跳出,姻缘锁缠住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
另一只手将长剑当枪掷出,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小腿。十二个黑衣人,此刻站着
的,却只剩下首领一个。
王翩曦一脚踩在重伤的黑衣人的脖子上,让他彻底断了气,大笑道:「哈哈
哈哈——回马枪,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哈——」
「你……竟然还敢回来。」
「应该说就没有走。你们根本感知不到没有真气的人,不是吗。所以我就让
她们藏在爆炸波及不到的地方,等待时机给你们致命一击。你们最得意的陷阱,
现在也成了葬送你们的坟墓。安心去死吧。」
「不……别!」被刺穿腿的黑衣人叫喊着,「留我一条狗命吧!我什么都告
诉你!我们是拜日教的教徒,都是教尊让我们到这里来寻找成……」
话还没说完,黑衣人的脑袋已经被首领削了下去。
「我最讨厌这种事了,」王翩曦说。「你以为你了解他们,但到了紧要关头,
却发现原来每个人并不都是他们自己想象中的硬汉。」
「你怎么做到的,洞宫山所有的法阵,应该都不能用了才对。」
「洞宫山的不能用,那就用我王家特制的独门秘阵好了,你总不会担心我王
家没有小型的火焰法阵吧?」
首领挑挑眉毛,道:「你会法阵?」
「人人都知道我王翩曦性如烈火,不学点火法怎么好意思在道上混?」
「厉害,厉害。」首领轻轻的鼓着掌,「在堡垒后没有人的时候,我就该提
起注意。一个能准确把握对方什么时候发起总攻的人,怎么可能设计出那么拙劣
的陷阱。不过,你以为你便是吃定了我吗。」
「哦,」王翩曦惊奇地说,「莫非你还有什么外援不成?」
「我。你就这么自信,你赢得了我。」
王翩曦坦诚:「我知道,你比我强那么一点点。不过你现在已经累的够呛了,
还要小心暗器,我都没怎么费劲,你说谁胜谁负?」
「可我用的是趁手的刀,你擅长的剑却已经折断了。」
「可我手里的锁链,却可比你的破刀值钱多了。」
王翩曦和首领对质,竹林居的弟子隐藏在废墟当中,木石一般一动不动。琴
千帆看着二人,手心中渐渐出汗。首领正在利用谈话拖延时间恢复体力,而王翩
曦之所以配合他演下去,是为了等待他漏出破绽偷袭,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从
侧面看出,两人都没有必胜的决心。
一阵风吹过,迷住了所有人的眼。再睁眼时,两人已然缠斗在了一起。王翩
曦的锁链如漫天花雨,首领的刀法却朴实无华,直砍向王翩曦要害。两人以快斗
快,一个照面便过了十几招,首领小腿上多了一道伤痕,却也已经成功欺到王翩
曦面前,王翩曦只觉眼前一片雪白的刀光,自知没本事挡下,尽力向后翻去,落
地时腹部湿润,手摸去才发觉鲜血淋漓。
「这三生三世姻缘锁,在大小姐的手里,似乎没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啊。」
「要你管!」王翩曦咬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锁链开始缓慢的散发出
淡红色的光芒。
「轰——」
锁链挥出,威力却远胜从前,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两寸来长的坑,随后锁链
乱舞,四周房屋、峭壁、乱石无不碎裂飞溅。竹林居的女弟子们见状,都不由自
主的推开几步,怕两人的战斗波及到自己。首领一言不发,将锁链尽数拦下。若
是今天带的不是刀,或者平日里多读几页书、多练一会儿功,或许……
「哈——」
漫天的锁影,将刚被火焰洗礼过的土地,彻底变为一片黑沙,随着二人周遭
的气流形成一片黑雾。竹林居的弟子个个功力全失,自然看不真切,最后只听一
声大吼,黑风散开,王翩曦半跪在地上,手上的锁链已然掉在地上,却是首领最
终全力一刀,破开了王翩曦的锁链。
「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