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照例要先进培训班,掌握一些必要的知识,然后再分到某地方干活儿。
坐牢并不是天天白吃饭,也要象上班一样做事儿。
培训一般要三个月时间。每天培训中,穿插着休息、吃饭、课外活动。生活
有条有理,比看守所时候规律多了,正规多了。
一想到要在这高墙大院中囚禁二十年,林慕飞不寒而栗,时常闹点情绪。
丁典看在眼里,对他说:「兄弟啊,不要把坐牢看成苦差事儿。正所谓『塞
翁失马,焉知非福。』从另一个角度看,坐牢就是上大学,你能学到不少宝贵的
东西,别处是没有的。对你以后的成长很有用。许多能人都在监狱里磨练过。记
住,人生难免大起大落,只有蛰伏时积聚力量,飞天才能飞得更高。」
林慕飞感激地望着丁典,像望着自己的父亲一样。
「丁大哥,谢谢你。有你的鼓励和陪伴,我没有什么受不了的。」
丁典夸道:「这才对嘛。我看人不会看走眼的。」
中午休息时,犯人们有不少选择,可以回去睡觉,也可以出来散步。想做运
动也行,院子里有一块活动区,设置了一些体育器械,还有一个篮球场地,供犯
人们使用。
林慕飞是会玩篮球的,和犯人们打成一片,大呼小叫的,投篮声时时响起,
喝彩声与慨叹声交替出现。虽然腿脚还是有些不利索,在竞争活动中,那些烦恼
暂时风流云散。
丁典独自坐在一张长条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倚着靠背,清俊的脸上
笑容正浓,虽穿着灰色带条纹的囚服,仍带着儒雅的风度。每见到林慕飞投进一
个球,便欢喜地拍掌祝贺。
正看得出神,一伙人过来将丁典围起来,个个气势汹汹的,类似咬人的狗。
为首的家伙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高瘦的身材,卷毛头,长着一个肉乎乎的
大鼻子,看人斜着眼睛。
「你这家伙就是丁典吗?」高瘦的汉子问道。
「对啊。几位是来拜见我的吗?我没空,让开点,我得看球。」丁典不正眼
瞧他,还是那个舒适的姿势。
「知道我是谁吗?我叫马国庆,是这所监狱里的大哥,人家都叫我马老大,
我叫谁站就站着,叫谁跪下就得跪下。我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犯人的下半辈子。」
这话极狂妄,可是丁典听而不闻,仍盯着场上的变化,不时鼓掌或者叹息,
根本当这个叫马国庆的家伙是空气。
「丁典,你别以为你在外边混得风生水起的,我就怕你。告诉你吧,你来到
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话,守我的规矩,不然,我管你以前是不是老大呢,照样
灭你。」
丁典这才收回目光,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没事儿可以走了,趁着我的
心情挺好。」声音平和,但平和中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力量,让人不敢轻视。
马国庆点头道:「好,痛快。不亏是见过大场面的。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
来教训你的。不教训你一顿,我心里这口气出不去,出不去我就想杀人。」
丁典含笑道:「我记得这是头一次见你的面,以前不认识你啊,我何时得罪
过你?」
马国庆眯起眼睛,冷声道:「无缘无故的,我当然不会来找你。我找你当然
有原因的。」
「有话直说。」
「你和你的狗腿子把我的把兄弟打了,难道就这么算了?他现在还没有出院
呢。」
这么一说,丁典想起来了,噢了一声说:「原来那是你的小弟啊,难怪,真
是像,我说怎么都长着一副畜生脸呢,那时就不该让慕飞停手,打死算了,谁叫
他大哥惹了我呢。」
马国庆和他的手下愤怒了,都睁大了眼睛,虎视耽耽,伸胳膊抬腿的,随时
要动手。
丁典毫不在乎,视这帮家伙如灰尘。
那边的林慕飞注意到这里有事儿,连忙跑过来。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敢碰我大哥一根手指,我把他
脑袋塞到裤裆里。」
马国庆根本不把林慕飞当盘菜,只望着丁典。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丁典。」
「打了就打了,打了也是白打。你要是不服气,他再敢回我们那屋,我直接
送他见阎王爷,你说好不好?」说到这儿,丁典坐直身子,沉下脸来,让人望而
生畏。
马国庆吼道:「我他妈的弄死你。」
那些手下也跟着吼道:「弄死你。」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打球的也不打了,运动的也停了,都把目光集中在这里
,有大胆的上前看热闹。
林慕飞挡在丁典身前,怒视着马国庆。
「你动一下我看看。你那个兄弟是我打的,怎么样?你敢上来,我让你比你
兄弟还惨。」林慕飞眼射凶光,像只吃人的老虎。
马国庆咬牙叫道:「兄弟们,别怕,他们是纸老虎。咱们摆平过那么多人,
还会怕这两个家伙吗?弄死他们。」
那些手下也跟着使劲叫唤,像打了鸡血似的。
丁典缓缓站起来,和林慕飞站个并肩,微笑道:「小子,有种你弄死我。不
然,你没有脸出去。」
马国庆摩拳擦掌,吼叫道:「弄死你能咋地?我马国庆是杀人罪,是无期徒
刑,也不在乎多杀两个人。」
丁典眯眼秀气的眼睛说:「那你试试看。」
马国庆等人倒没了主意,瞧丁典那副稳如泰山、从容自若的样子,实在难对
付。他能这么有恃无恐,背后当然有雄厚的实力。道上的人都知道,丁典是个狠
角色,不知道有多少人载在他的手里。自己跟丁典较劲儿,结果如何,倒真不好
说。
这时候,警察吹起了哨子,马国庆瞪了二人一眼,哼道:「改天再找你们算
帐。」领着一伙手下溜了。
林慕飞问道:「丁大哥,要是这个叫马国庆的家伙动手,咱们怎么办?」
丁典回答道:「那就打吧。你要是打不过,我就参战。」
「哦,我还没有见过丁大哥动武呢,肯定不同凡响。」
丁典哎了一声说:「多少年不跟人打架了,只怕胳膊生锈了,连朱五都打不
过了。想当年,我不知跟人打过多少架。现在想打,也没人跟我打了。还是年轻
的时候好,只累身体,不累脑袋。」
晚上,在狱室里,在几盏明亮的电灯的照耀下,林慕飞光着膀子在练武,丁
典枯坐床边,思考着什么。
同屋的人老老实实,安安圆圆的。经过那天的一场血战,二人俨然是这屋里
的主人,说一不二,谁也不敢老虎嘴上拔毛。
经过那天的一战后,林慕飞也对自己的武力水平进行了反思。知道自己的腿
可能治不好了,基本上是半个残疾人了。以后跟人过招,伤腿是个致命缺陷,要
想克敌制胜,必须练好上盘。不待对方发现自己的死穴,自己已将对方击倒。
对于这份努力,丁典全力支持,并充当了教练的角色,从旁给予不少意见。
有天中午,丁典刻意将同屋人赶走,二人开始论武、练武。
「你这么自顾自的练,效果不明显。」丁典严肃指出。
「我师父当年主要传了暗器和气功。平常用不上暗器,这气功嘛,倒是威力
很大,可是没有腿的紧密配合,气功的作用不大。我这一身功夫毁了大半。」林
慕飞伤感地叹息着。
「兄弟,我有一套连吐纳带运劲的搏击术,挺适合你的。年轻时候,我靠着
这功夫打败好多敌人,一步步走向事业的巅峰,终于有了现在的地位,江湖人首
先就是要能打、够硬。如今我年纪大了,用不上了,现在就传给你吧。」
林慕飞惊喜道:「丁大哥,那我就拜你为师吧。」
丁典连忙说:「别的,我是以大哥身份教你的。你学就行了。」
「我听大哥的。」
丁典介绍说:「这套功夫摒弃了传统武术的华而不实,讲究的是实战效果,
一招制敌,是把截拳道和气功结果后的产物。虽不能让你成为一流高手,但防身
是没有问题的。」
说着话,丁典摆动身形,演示起来。
林慕飞看了一会,觉得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出奇的。
「兄弟,你来打我。」
「大哥,看招。」
林慕飞出拳如电,击向丁典的面门。
丁典不慌不忙,等拳头贴近脸皮时,突然头一侧,一把抓对方手腕,那么一
推,林慕飞几乎倒地了。
林慕飞不服气,再度冲过来,掌劈丁典脖子。丁典不动,等掌落下时,猛地
抓住对方指尖,又是那么一推,林慕飞叫了一声,又蓦地后退,还好没倒下。
「你看明白没有?」丁典站立那里,好像没动过。
「丁大哥,我看明白了。你这功夫好像没多少招数,就是抓住对方一推。」
丁典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招功夫的招数也就那么几样,不稀罕,可是
它的精彩在于把气功用在招数上,使这普通的招数含着强大的力量。前提是,你
眼光要准,出招要疾,反应要快。做到这些,一旦出招,对方难逃。」
林慕飞沉思着,琢磨着其中的妙处。
丁典又将其它招数和气功的技法传给林慕飞,经过数日的练习,经过林慕飞
的消化、吸收,战斗力有了显著的提高。
此时,林慕飞练完拳,见丁典坐在那里好孤单,好落寞,不禁想到虎落平阳
被犬欺一类的话。又想到自己出不去,丁典也出不去。人生就是如此无奈,不如
人意。
坐到丁典身边,二人目光相对,都感觉到对方真挚的情义。
「这些天得谢谢你了,林兄弟。」
「丁大哥,这话你可说外了。我虽然不混黑社会,但是也不允许黑社会欺侮
我的家人。你现在是我的大哥,谁欺侮你,就是欺侮我。有什么事儿,咱们一起
担当。」
丁典心灵受到震动,感慨道:「我到了这个地步,深深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的
滋味儿。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很幸运,我遇上了你。兄弟,你放心好
了……」
话锋一变,丁典眼中绽出寒气,「区区一个马国庆,不过是一个狗崽子,咬
不到我的。我丁典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必报的人。跟我吼,没他好果子吃。」
林慕飞心中一颤,心道,难道丁大哥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收拾马国庆吗?他现
在落难了,还有那个能力吗?
睡觉时,二人对着床睡,中间隔着一条过道。
关了灯,屋里又静又黑,像午夜的坟场。那么多的人,没人敢喘大气,发大
声。都知道这两个人是魔头,不好惹。
「丁大哥,看上哪个男人了?我让他服侍你。」
「你小子,逗我开心呐?你丁大哥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从来不爱男人。我可
学不了朱五。那小子,男女通吃。你要有兴趣的话,自己找男人干吧。」
「我会消化不良的。」
在一片昏暗之中,二人嘿嘿笑着,非常开心。
「丁大哥,在江湖上打拼了这么多年,你一定有过好多女人吧?」
「是的,很多,究竟有多少个,自己也说不清。被女人爱过,也被女人伤过
。只是伤我太重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现在想想,我挺后悔。没必要对女人那
么狠的。只要不是大罪,都可以宽恕。毕竟彼此好过一场。」
林慕飞心里一动,不禁想起前女友秦芸来。
于是,往事滚滚而来,将他淹没。